인물
문집
서원
누정
고문서
학맥도

 

문집편 -嘯皐集 -

 

 請杜十漸疏甲辰

伏以殿下毓德東宮幾三十年 天資純粹 聖學緝熙 仁心仁聞 慣人耳目 先王之所恃以無憂 中外之所屬望而無間然者久矣 今者新登寶位 享有一國 前以纉祖宗艱大之緖 後以啓萬世無疆之業 以小事大 上有所當畏之天 以一統萬 下有所當恤之民 凡古今帝王所以危懼而保持 縱肆而覆亡之重器 一朝 擧以歸之殿下之手 其爲任至大 而其爲責至難 其爲務至繁 而其爲憂至深 殿下其將何以處之 將欲崇虛騖遠 變亂紛更 而使邦家板蕩歟 抑將委靡怠惰 因循姑息 以自甘於淪喪歟 前車之覆轍 後至者所不忍蹈 則殿下之所欲爲 其不在於斯二者亦明矣 然而天下雖至微至細之事 其厥終末流之利害逆順 一係於造端原始之日 況殿下之所任所責所務所憂 如彼其至大至難至繁至深者 而可以不謹其初 不正其始 亦或有能善其後之理乎 故爲人君者 國家之多事 非所患也 風俗之不美 非所患也 財用之匱乏 非所患也 所患者 其初之或不能謹 其始之或不得其正爾 人有千金之身 方其少時 不自愼重蒙以養正 而當聲色臭味之際 無意禁制於發動之幾 惟徇情欲之所向 以自投於凝氷焦火之中 使吾之臟腑膏肓 已先深基固植其易危難救之痼疾 然後淫沴之所侵蝕 動息之所觸傷 一膚一髮 無非受病之地 四肢百骸 皆不得自我主張 六脈俱敗 萬弩齊發 不上痞則下壅 不內爛則外潰 近不能終一日 中不能保旬朔 遠雖或延寒暑節候之久 而亦僅能寄奄奄之息於顚仆呻楚之叢 終歸於澌盡泯滅而已 雖有兪扁之妙手 金櫃之靈劑 亦將無所及矣 矧乎庸醫末技 誤投毒藥而促之哉 惟其不能謹之於初 正之於始 而後日之貽害 至於此極 曷若謹其初正其始 一以法度自持 以置身於廣胖長健之域 坐享耄期之永命哉 一身且然 一國可知 人君之不可不正其始 猶規矩之不可不方不圓 而適千里者不可不由其路也 虞書之受命受終 周誥之初生初服 無非古昔聖賢正始新命之道 而春秋之敍王政 亦必以五始爲重 殿下之今日 卽舜之受終 成王之初服 而法春秋審己正統之秋也 雖聖神成憲 盡善盡美 不可以變亂紛更 而昇平日久 狃習玩弊 亦難盡因循姑息也 而踐祚當宁 已至數月 尙未聞推擴涵養之功 講求策勵之方 思有以作新舊邦 繕修鞏基 遹追虞周之盛 是必殿下諒闇之初 疚棘方深 寧使哀戚之過中 而不遑命戒之餘事也 殊不知國之爲國 以其有主 而人君之身 異於匹夫 況晷刻之緩 或貽萬世之憂 毫釐之差 必致千里之謬 端本之機 決不可失 規模之定 在所當早者乎 天命之眷顧方新 正觀殿下之所以自貽者如何 而三十年屬望之中外臣民 亦皆翹頸拭目 以蘄向於殿下曰 是必衣我食我也 是必洗我之冤抑也 是必被我以至治之澤也 如執熱之欲濯 汲汲然猶恐其小遲 殿下之所以正其始疾敬德 以圖副神人之望者 不亦急乎 臣等竊謂爲國之先務 初政之所當擧者固非一二 殿下亦嘗講明於平日黃卷之間 蘊蓄於方寸虛明之地矣 然於當時事勢之輕重 積弊源委之深淺 則又不得不待於言者之摘拓推明 故臣等爲殿下籌之 則好惡之當審 欲杜小人道長之漸也 人材之當用 欲杜空虛其國之漸也 宮禁之當嚴 欲杜政出多門之漸也 紀綱之當立 欲杜委靡不振之漸也 節義之當崇 欲杜毁敗士風之漸也 廉恥之當勵 欲杜上下征利之漸也 言路之當廣 欲杜人主孤立之漸也 賞罰之當愼 欲杜政令顚倒之漸也 奢侈之當抑 欲杜民力虛竭之漸也 武備之當修 欲杜以國與敵之漸也 是十者 皆時務之最重 不可缺一 而弊習已深 新政之杜漸 莫急於此 而其本又在於正心術 以澄出治之源 明道學 以倡王化之首 必須先務其二 而兼杜十漸之弊 然後殿下之所以纉前啓後 畏天恤民之實 本末該盡 表裏交修 而其所欲爲者 又不流於板蕩與淪喪矣 臣等請條列而極言之 惟殿下採擇焉 臣等以正心術爲正始之首者 蓋國家之本 在於一身 一身之本 又在於一心 一心正則一身正 而家與國莫敢不一於正 一心不正則一身且不能正 況望其正家而正國乎 夫大而一國 小而一家 其正與不正 惟係於一身 而一身又係於一心之所存 則其所以主宰管轄者 顧不重且要哉 然其正之之方 初非有甚高極難之道 亦不過循其天與之初耳 虛靈乎寸腔之裏 以具衆應萬者 是天初與我之明德 未發則中 旣發則和 其形乎外者 粹然一出於正 故身與家國 自不得不歸於正也 但於危微之際 易致蔽拘之昏 卒以人欲之私 勝夫天理之公 至明至正之本原 一朝而土頑石硬 遍體不仁 莫肯我應 則外乎此者 從可知矣 爲人君者 欲正其國 則國大而民衆 一日萬幾 不勝其浩繁 欲正其家 則家親而情勝 掩義之恩 易至於褻昵 旣無可正之術 終無得正之時 惟能刮去晦蝕之塵翳 露出一片之本體 察精而守一 直內而方外 明鏡無點垢之累 止水有徹底之靜 然後所以感而通之 運而化之者 不出乎垂拱咫尺之內 而事物之千變萬化親疏遠近 皆若直表之影 淸源之流 而風動草偃之不暇矣 殿下居九重之深 音聲氣色 未嘗一接於外人之瞻聽 則似若未可以窺測指議矣 然一號令 一政敎之間 已知殿下心術之正與不正矣 誠之不可掩 隱微之莫顯見 蓋如是 殿下猶復以謂屋漏之可忽 閒居之可肆 至於心所獨知之地 尤無目手指視之嚴 是可以不必戒謹 怠於自治 則向之心術或未盡正者 遂至於間斷昏塞 回邪傾側 無所不至 殿下之所欲爲 臣等之所欲導者 卒歸於過計空言 而無着摸之基矣 此臣等所以欲殿下先正心術 以澄出治之源 而尤眷眷於謹獨之功也 臣等又以明道學爲正始之首者 蓋道之大原出於天 而道之實體備於己 乃人倫日用事物當行之理 非須臾造次之可離者也 此人所同得 初無彼此之別 然其氣稟有昏明强弱之不齊 不能盡知其所當行與所不可離者 必待於君師之治敎以明之 故古之聖王 惟知此身爲率性之器 而此道爲敎民之具 惟恐一夫不由於此 以近於夷狄禽獸 而不遑乎虛僞詭誕之求 啓躓已陷人之坑穽 於是 敷民彝物則之大訓 設庠序學校以敎之 使此道常明於天下 而斯民之自得於日用者 擧如水火菽粟 飽飫充足 驩虞皷舞於鳶飛魚躍之天 此亦非別有高世異人之事 天之所以生民而使之率由無替者 本如是耳 然則後世之君 曷不以天之所命者治民 而後世之民 曷不以天之使率由者自樂哉 此無他 世道日降 異端蠭起 利源沈陸 欲浪滔天 淺謀近功 蠱惑其耳目 虛名詭術 荒蕩其心志 遂使聖王之所以新民 生民之所以自新者 歸之於迂緩無用 日就湮塞 而夷狄禽獸之徒 方且顚冥倐閃於宮府 雜糅狼藉於天下 此仲尼之所大憂 而深懼夫天理滅盡 聖道永晦 雖後世欲尋墜緖 以回至治 亦無可尋可回之路 乃以天縱之聖 又極其祖述憲章之盛 自理氣流行之妙 心法傳授之要 涵養性情之正 制作禮樂之本 與夫公天命天討之典 皆本之躬行心得之餘 而發之六經經緯之文 其平居言動之間 所以開示蘊奧 發揮極致者 亦無非此道之大指 使後世之人 生乎千載文喪之後 而如在千載道明之前 儼若羲軒堯舜之聖 常立乎宇宙之內 可謂蕩蕩難名者矣 是豈獨言語文字之可尙哉 亦爲其道學之集大成爾 向無孔氏之傳 則曾思孟軻何所受 而明仁義 闢邪說 周程張朱何所受 而繼絶學 開羣蒙乎 嗚呼 三代以上 道學爲人主敎愚民之具 而三代以下 道學爲匹夫敎後世明主之大本 已爲斯道之大不幸 而其在後世 又無一君一辟能承其敎 以求免於夷狄禽獸 而顧所謂得其傳以續夫道學之宗者 皆不過不得其位之匹夫耳 豈愚民之所已能 而明主却有所不能歟 抑聖人所以傳之敎之者 必欲捨統御萬民之人主 而偏屬於獨善其身之匹夫歟 聖人之不欲不傳於人主之心 殿下其知之矣 其所以傳於匹夫者 非聖人之本意 殿下其亦知之矣 殿下旣知聖人之心 則盍亦謀所以明道而受傳 毋使統緖之一脈 又落於匹夫之手 以重負聖人望於殿下之至意也哉 若言道學之難 則上世之愚民 旣能之矣 若言時世之異 則叔季之匹夫 旣傳之矣 若言區域之別 則我東方有國以來 亦累有得之者矣 德行踐履之卓爾 萬口公論之不可誣 如鄭夢周, 金宗直, 金宏弼, 趙光祖諸儒 實繼閩洛所傳之道 而後生初學 得以不迷趨向之方者 無非數賢之功也 殿下誠能勿以末世自處 勿以區域爲嫌 探精一執中之奧 極學問思辨之功 自格物致知之要 推而至於誠意正心之方 其所以固執而力行之者 又無所不用其極 使之融會貫通 習與性成 而不雜以私欲 不二以異端 則自然上達天德 而優入聖人之域矣 顧安有身不修 家不齊 國不治 斯道不明於斯世之理哉 臣等見今世之人所言所行 正與聖道相反 意謂若道學復明 則吾身必不可容 吾欲必不可遂 其自保自便之策 莫如拔本塞源 故少或稱道先賢 則慍怒必形於言色 稍有拱手徐行 則羣咻族吠 使無以自立 驅其身於夷狄禽獸 而不知羞辱之態 何其甚哉 使此輩出於三代之前 則其不煩皐陶之刑 大禹之泣也歟 以至學校 敎化之源 而璧水之中 爲庸流尸坐竊祿之窟 鄕學之官 作權貴酬答人情之物 敎化 風俗之本 而天性綱常 已如牽合矯揉之外爍 子弑其父 妻弑其夫者 相踵而起 道學不明之弊 一至於此 而近者又有戚里無知之魁 惟浮屠是尙 異敎是信 內以指誘於宮掖 外以憑藉於寺刹 使殿下明德已動之機 不得洞達直暢於遠近 此斯道之最可憂 而不可不先誅者也 卷中聖賢 皆殿下之嚴師 地下儒宗 皆殿下之良友 伏願殿下篤信而勿疑 當因其已發而遂明之 以革其舊染之汚 不勝幸甚 其曰審好惡者 蓋邦政之邪正純駁 一係於人主好惡之明暗 人主之好惡明 則邪僞無所容 而有純粹之美 人主之好惡暗 則正路有所閉 而多駁雜之偏 其明暗之所施 又不過一政事一號令之端 而國家之盛衰存亡 已兆於此 其是之不審 而尙何爲哉 夫心之所好而好之 心之所惡而惡之 此人情之常也 然徒徇其所好所惡 而不明以察之 以審其可好可惡之何物 則必有非所當好而好之 非所當惡而惡之 其弊必至於好其所可惡 惡其所可好 卒之昏迷顚覆之一愚主耳 然則爲國者審好惡之道 必有其說矣 不曰 人君之德 莫大於至明乎 昏夜之際 陰曀之氣 紛霏塡塞 似若開霽之難者 及至大陽一出 紛霏者自斂 塡塞者一空 天高地厚之間 廓然但見山高而水深 其至明之效如是 其大且速 上下一理 在能體之於身而已 今殿下嗣服之初 凡衣服飮食之末 技藝玩好之粗 無非好惡之所當審者 而其最大於邦政 而最關於國家者 乃君子小人之進退爾 殿下好君子而惡小人 則正人賢士拔茅連茹 日進於朝 所言皆格君之誠 所事皆憂國之忠 庸奴鄙夫 藏踪屛息 亦且化而爲善類 君子道長 小人道消 上下相交 以成天地之泰 殿下好小人而惡君子 則庸奴鄙夫 呼朋引類 盤據於國 所言皆惑聰之諂 所事皆罔上之詐 正人賢士 疏棄遠斥 至不能自保其身 小人道長 君子道消 上下不交 以成天地之否 其君子小人之消長 天地上下之否泰 皆由殿下好惡以成之 則殿下之所以審乎此者 急歟緩歟 難歟易歟 雖殿下 亦豈不知好君子惡小人之爲是 好小人惡君子之爲非歟 然其德有所未明 明有所未盡 遂使任用之際 屢失其中 而朝野之鬼蜮 已自眉軒而袂聳矣 臣等竊爲社稷憂之 伏願殿下思兩漢興隆傾頹之所由分 明以察之 以杜其漸 不勝幸甚 其曰用人材者 蓋好惡旣不可不審 而人材亦不可不求也 譬如大匠構厦 先度其基址之廣狹 以盡夫布置之齊整 其將成就宮室之美 以爲千萬世之計者 決非屈曲朽散柔條纖蘖之所可支 則必須專精竭力 旁求廣取 使夫聳壑昻霄 堅剛脩直 不受蠧敗之材 皆得以鳩聚輻湊於左右 然後所蓄者富 而用無不周 巨細長短 縱橫高下 各適其宜 而無絲毫之歉 如是則雖風雨四至 陵谷變遷 而居處安逸 無罅漏撓圮之虞矣 內而庶官百司之所職 外而州郡營鎭之所管 山川之大 蝦蟹之細 無非物也 民社之重 斗斛之微 無非事也 人主眇然之一身 亦安能獨莅而兼治之哉 是故 爲國者 必不得已用人材 分授其任而責其成效 始得無曠於天工 而自古及今 其當責任分職之際 恒以無人乏材爲嘆 抑何歟 豈人材之出 亦有時多寡 而使求之者 必借於異代而用之歟 天之所以爲斯世斯民而賦與之者 決不如是也 臣等以當今之事觀之 人材之不出 只在於上之求之者未能以實 而用之者不得其道爾 何也 當今之所謂求人材 但拘於科目蔭補之窠臼 而其薦擧之設 獨若有美意存焉 然其薦擧之時 不知爲國進賢之爲何事 但喜子婿弟姪喫祿之有路 相與換手易紙 書其姓名 而進之人主之前 人主亦徒見其書不違格 名備本數而已 一不問此人有何才行歟 有何名朢歟 曾何所試 而知其詳歟 今任何官 然後始稱於其職歟 反覆疑質 以得其眞狀 而防其謬擧 則其所以求之者不以實矣 當今之所謂用人材 亦泥於資格踐歷之塗轍 而獨付之於銓曹 頗似公道之所寓 然其銓量之時 不知爵賞乃人主之權 而惟以奉行宰執之手簡 銘施權勢之耳囑爲任 常若有不及盡酬其欲之懼 人主亦徒見其注擬不缺 信筆點降而已 一不問此人有何幹能歟 有何功勞歟 其能竭力輸效於前任歟 今之授此 亦無人器不合之嫌歟 少致商量 以窮其首末 而絶其行私 則其所以用之不得其道矣 求之不以實 用之不以道若是之甚 使見者扼腕生癭而欲死 聞者却走入山之彌深 而欲人材之應我求 爲我用 不亦左乎 未嘗求之 不可謂野無遺賢 未嘗用之 不可謂下無其人 近而都市 遠而村巷 尙多有恬靜自守 不慕榮利 惟以古人事業自期者 而至於先朝之所已試 負世重朢 行已不敢少誤者 亦非一二 而皆散之於蓬蓽 老死而不展 嗟乎 此豈王道蕩蕩 立賢無方之謂歟 將見人材日乏 朝廷自虛 而終無以爲國矣 伏願殿下廓覆載恢恢之量 操至公無私之衡 洞開四門 以來四方之英俊 使得都兪吁咈於賡歌咨詢之間 允釐百工 以凝庶績 不勝幸甚 其曰嚴宮禁者 蓋人君雖欲正其朝廷 若不能先齊其家 其所以正之者 適所以亂之 故人君家齊之日 卽其國平治之日也 夫天下之柔佞而妖媚者 兒女也 天下之褊急而邪妄者 䆠寺也 聚其柔佞妖媚之最者於枕席之昵 列其褊急邪妄之尤者於門庭之近 朝夕與處 出入不離 而宮闈邃密 彈駁繩糾之所不及 檟楚懲罰之所不施 顧其統攝而指揮之者 獨人主與后妃耳 雖坤德俔天 默運關雎之化 然其使秩然整肅 常懷畏懼 不敢肆其妖媚之態 邪妄之情者 又專在於刑于寡妻之一本也 自古聖明之君 猶以女謁行歟自責 而盛世之臣 猶以不邇聲色爲戒 及其後世 上旣無猶恐致此之切責 下旣無不可不遏之危戒 則宜乎禁防之無形 畏戢之無路也 遂使聚於枕席之昵者 極進其蠱中眩表之容悅 深固其荒耽沈冒之寵澤 人主之起居動息 在我操縱 然後公然傳唱於外曰 汝無乃欲貴乎 我能爵人矣 汝無乃求贖乎 我能生人矣 其患得而不售 與求免而末由者 歡然奔走 籍財蕩産 擔金輦具 猶恐不及 於是 閱其賂遺之珍賤 揆其谿壑之盈缺 擇其最先而最多者 吐之於君曰 此聯戚於我 而今求某闕 此有功於前 而今犯某罪我不得不告於上 而上不我聽 則上之所以示憐愛者何事 我之所以蒙賜濟者何時 甚至肆其怨狠 涕泣而迫之 人主之心 又已傾奪酣迷 而不自持 所言未終 已有人主之權 百事何難之念萌于中 今日 以謂無妨而行之 明日 以謂此不可獨抑而行之 又明日 以謂前所行者幸無非議 而內人之忻幸者日益多而行之 遂至於一官一職 無非長舌之所掉 而强惡大憝 皆保首領 而橫突倍舊 其末流 忠卿賢相 動遭誅戮 而斗筲闒茸 據權斲國 此習不已 其邦家之勢 終若之何耶 雖其未至於如是之甚者 若不能隨機痛絶 一切快斷 則日慣月狎 卒爲所移 而其穿窬徑穴 交接外人 牽引異類 慫惥奇詭 眩鬻淫巧 皆足以戕虐君心 汚染君德 墜於塗地之塹 且彼列於門庭之近者 則其交結於君 似若不至如哲婦之締密 而無他披能 惟以側侍指使 爲發身之路 故始所以順承趨走於前者 眞若有忠愛之實 而人主燕閒嚬笑之頃 所與從容應接者 別無他人 故其相與之情 自然無間 意向屢中 恩眷益隆 而其土木花石之妖 遊畋聲色之淫 必由於此等人巧伺逢迎 而陷之以椓人覆邦 而卒自傾人主之權 倒人主之柄 甚至生殺廢置出其掌握 不亦慘哉 嗚呼 宮闈之不嚴 其禍有如是 尙復忍爲殿下今日道哉 殿下之今日 乃正始之初政 則似此之弊 宜在禁防之首 不待人言而亟遏之也 臣等以近日有形之影彰彰暴著於中外者言之 持貨而坐城內者 其釣致班品 取必於不久 而在外之人 一出入於內屬奴隸之家 則其名姓已登於批受之草 豪族富商 雖明犯關重必誅之罪 稽緩逃避 皆得網漏 而寄命枷杻 隕踣箠楚者 率是窮資無計之孱爾 況乎浮屠異敎 夷狄之君 亦所誅毁者 或鼓誦於大內 或糜費於齋醮 而緇髠巫覡與夫負戴酒食 挾持簡札之蹤迹 相交於深閤 鬧甚市井 殿下之宮禁 一何不嚴 而棼然有如危亂之氣象哉 外見者如是 其中之所不見 亦有可嚴者乎 伏願殿下深推治國之基 預憂召禍之萌 莊以莅之 嚴以齊之 以杜其漸 不勝幸甚 其曰立紀綱者 蓋紀綱之於人國 所不可不立也 何者 人君之治國 必以紀綱爲先 而元氣之虛實 王靈之强弱 分於立不立如何爾 國君如不欲扶元氣而振王靈 以居逸而日休則已 如欲元氣之實 王靈之强 而拱默無爲於泰山盤石之安 則捨紀綱何以哉 夫貴者之多 至於百僚 賤者之衆 極於兆民 人各有心 私計己見紛紛而起 皆欲施之於所職所事 而所職所事 又有洪纖巨細 輕重緩急 有萬不同 又不可不使之整治周遍 以盡其情理也 人主之身 所言者一口 所指揮者 左右之手 所視所聽者 又不過兩目與兩耳 而又深居九重之內 不能擧趾而躬至焉 則將何以會萬殊而一之哉 網之萬目 擧綱以張之 肢體之屈伸 脈絡以貫通之 國家之治化 其不以紀綱而運之哉 本之以不已不息之誠 臨之以光明正大之道 皇極建於上 而威福順於下 欲仁則遠近同仁 欲義則小大由義 如矩以絜之 有均齊方正之美 元氣充壯 王靈鞏固者 紀綱之立也 成怠緩姑息之規 狃因循苟且之習 上不知制下 下不知承上 號令陵夷而日紊 百度渙散而不收 如川之不濬 有壅閼潰決之勢 元氣萎薾 王靈崩替者 紀綱之不立也 人主苟患紀綱之不立 而求有以立之 則觀此 亦可以知其梗槪矣 當今之病痛 皆在於紀綱之不立 其弊有不可忍言者 殿下其亦忍聞而不革之哉 州府郡縣之吏 所以施於所部者 皆己之胸臆 而不遵監司之令 監司之所以令於所管者 皆牽於情私 而不體朝廷之意 其在朝庶府百司之具臣 則又皆視己之所職爲何官 所掌爲何事 而一委之下吏 其統率乎此者 又有六部 而亦蹈襲塵垢 苟具文書 擇其弊政之久且深者 循循然行之惟謹 自上時或有革除之命 則朝受於耳 而未夕已忘之矣 糾正此習者 非無其官 論列此弊者 非無其司 居其官任其司者 亦常出入乎彼此 而詳知其弊習矣 論議若及于是 則必先曰 古風不可變也 事體不可如是也 文淫辭 籍僞說 以爲遷延度日之資 至於號爲一國之宰相者 亦從而巧學世間至柔極懶之人 爲國之念 雖一毫之微 猶不欲上之於心 惟知前呼後擁 入政事之堂 亦不問時政之何如 用舍之何如 刑獄之何如 若遇疑政之問難 難事之處置 則默然相看者移晷 卒之所發 不過無用之淺說耳 其位則三公 其祿則極品 其政則我不知也 噫 如是而尙望其摠治百官 宣人主之紀綱於內外哉 尙望其卿士大夫之各供其職 而人主紀綱之立歟 雖然 此非端倪於今日 而所由來者久矣 此非終不可以立紀綱 而惟人主先立之 斯立矣 伏願殿下當此新政 察此委靡之病痛而一革之 庶得從欲以治 不勝幸甚 其曰崇節義者 蓋純善無惡之良心 人所固有 而斤斧牛羊之梏亡已極 苟無可慕可則者有以激厲之 則亦難感發其固有而興起也 表四嶽之高 然後丘垤懼所積之卑 培松柏之勁 然後蒲柳驚已質之弱 崇節義之美 然後庸人羞澆薄之行 況子孝臣忠 婦貞弟恭 朋友之信 雖職分常事 然自古及今 難行而罕見者 獨能不失天衷 確然履之 不爲流俗之所變 其人誠可敬 而其行誠可尙 人主亦何惜以爵祿公器 與賢者共之 以粟帛賤物 爲礪世所費哉 然則節義之褒崇 乃人主美政 而在初服 尤爲當務之急也 在上之所以褒崇者 不過一命片言之施 而在下之觀瞻者 見其閭井鄕里之間 曩相與居止往來 爾汝呼喚 而最號爲謀利迂闊 行身固執者 一朝 賤名達於九天 奬典下於側陋 或冠帶以趨朝 或車載以賜與 或旌表以傳芳 然後咸自驚顚聳動 震念於中 翻然悟若人所以得此之由 而顧吾平日自以爲得計者 皆殘忍無行之事 適足以爲賤辱吾身之謀 彼 人也 我 人也 我獨何難乎彼哉 於是愧悔感奮 轉相告語 猶恐其或蹈前日之非 而不得至乎若人也 其蟻慕風動之妙 有不可形容 而褒崇旌別之腆薄虛實 因以詳載於史冊 使後世亦知當時人主好善之誠僞 風化之粹駁也 今殿下豈不知所當急之務哉 然知而不爲之 則不誠也 使節義者未崇 而無行者未得感發 則今日治化 將至於不粹也 嗚呼 使斯民皆全其天賦 則亦何事於褒崇歟 惟其不能全之者衆 而其得全者 世亦未嘗絶 故欲因其有者 以率其無者 爲此不得已之擧爾 當今之時 節義可謂掃地矣 然其固有之良心 未嘗泯滅 得全其天賦 足以儀表乎人者 率土之內 蓋多有之 特殿下未及崇奬而旌異之 故冥頑之俗 未知其天爵之高且貴 視爲尋常 不嘲其迂闊固執 則目以爲詭激而非笑之 遂致士習日偸 民風日訛 倫彝斁絶 而比屋可誅也 豈不痛哉 殿下若能行之以誠 而不吝爵賞 使京外任責之臣 博求深索 俾無遺脫 則布衣苦行之士 皆作殿下之忠臣 而率土之民 無非殿下之俊秀矣 伏願殿下先其急務 馴致於變之俗 毋使無罪之民 不知爲善之樂 不勝幸甚 其曰勵廉恥者 蓋人心惟危 而貪欲易至於陷溺 故廉恥不可不勵也 原其發端於義 而直爲羞惡之情者 乃本然之天 而但受蝕於外物 以至痞塞焉 誠能一日有以磨勵疏滌 以去其痞塞 則本然之天 猶在是矣 雖然 人有本然之天 不能自有 而甘受外物之蝕 則其人心可知 而遂至擧國皆嗜利 無恥之徒 上下交征 而社稷丘墟 由是觀之 人君遇廉恥不可不勵之時 已爲不幸 而勵廉恥 不得收效 亦莫大之憂也 當今之時 正廉恥道喪 不可不勵之時 殿下何獨不幸而遇之哉 遇之而尙未有勵之之意 則其效與不效 又未可知也 嗚呼 殿下其不知今日廉恥之道喪乎 臣等請言之 斯民也 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一有無狀之走肉 不能忍於錙銖抄忽之分 以自蝃蝀於其始 而遂啓萬世剝喪廉恥之門 歷代所不免 介士所痛哭者 然亦不如今日之甚也 沈陸之源 滔天之浪 臣等已發之於前矣 其源益深 其浪益闊 擧靑丘數千里之地 匯爲一環混之巨壑 無寸步一席非混濁汚泥之衝 其所以漂沈汨沒 崩潰浮泊於風朝雨夕之間者 千形萬狀 令人嘔泄而不可道也 嗚呼 利欲之於人 有何崇德貽福之美 而其投身恐後者 至於此極歟 然以前世之所已驗者 推其致此之由 則非首於細民賤隸之所張王 乃上之人 不能克去一己之私 以復其天理之正 凝思蓄念 純乎物欲之窟 發言動色 一皆貪戾之萌 上之所率 下之所必從 其身之不正 其不能正人也 無足怪矣 當今坐崇班顯列之上者 其重祿之入 已綽綽乎百年之生活 雖擧一家之衆 其所以喫着者 累器重綿 至於腹脹而顚 膚汗而悴 亦少無匱乏之時 而猶以爲未足 選上之奴 所以爲牽軒入官之輿儓 而及其改朔上番之日 則續續乎顚委於門前者 不過准尺闊面之細布 照地溢斛之白粒 捃收任負 揷之堂奧之高架
塡之帑曲之深盎者 惟恐不及 又於其所提領之小司 占奪其奴 雖其司中之官分之不足 而不得闕其輸 獻於此者少緩 則催倂之呵責 已發於口矣 伴倘之設 乃國家特厚宰執之意 自頂玉至腰犀 隨其品級 各有等殺 小只一二 多不過四五 而彼膺受乎是者 因以是爲植私逞欲之奇貨 詐於簿籍 不踰其數 而憑藉名目 以濫觴於四境 必於珍錯美需産殖之方與材料薪柴之積茂 而道路輸運便易之處 細察其資饒力健 可以副應乎誅求者 脫免公家之役用 而隸屬於門戶 月征而時稅之 此習已成 求其補外而新赴者 懇款之談 首及於此 而彼亦以得售其請自幸 一二者或演於百十 則其四五者 可知矣 國家良民之最實者 盡屬於肉食最貴之家 而每歎軍丁之絶乏 鋪張法禁 而搜括亦至於窮村單寡之戶 孰知傍觀者竊笑而不已哉 雖然 此猶未足爲害之大者 殿下獨未知政事刑獄之間 其足以唾鄙者又不止此也 數寸之紙 號爲片簡者 便於往復 而易於授受 其於彼此情曲之通喩 大小陰私之干冒 必以是爲之良媒 臨銓曹試選之期 已自堆垜於几案 而及其一窠一闕之或出 則是片簡者 東飛而西走 昏伺而曉襲 前者未啓 而後者已投 此曰切急 而彼亦如之 紛然雜還 積成卷軸 抄謄小帖 握入注朢之廳 瞪目繙閱而次第之 其出於最貴最要之家者先得焉 其餘不得者 又退而圖後擧矣 甚者 偵得在官者親老與身病 先裁其簡而待之矣 夫衣冠子弟 旣當蔭補 而外乎此者 亦有薦擧之典 則惟在持衡者 品其淑慝而升黜之 猶或有淑行而不及知 當升而不升 則亦公然薦之於朝 以示不避親怨之義 一何狐伺鼠竄 狗苟蠅營 惟恐其不得 而惟恐其人知哉 其受貸於人而未得償 與欲貸之而受其償之狀 雖三尺童子 亦可知矣 萬戶之價 今直幾同之諺 譁譁已久 而外方郡邑之庭 攅束求呈者 無非時宰之手札 則其狀益驗者也 反此一隅 則其刑獄等事 不待畢其說矣 坐廟朝 秉國勻者旣如是 則其一世在下之人 又何足責哉 以流弊之最微者言之 凡有土貢之來 納於寺監倉庫之際 先輸其官吏之家者 倍簁於貢額 然後始得免刀蹬箠撻之苦 而官吏之私用公物 則又內外皆然 無復有忌憚畏懼之心 以致度支簿書 開列虛數 而親民者遞代之際 駄載之多 至於標識千文 下及樓觀之字 贓汚之禁 無恙於令甲 而未曾一擧 誅之則不可勝誅而然歟 抑善啗如臣等所陳崇班顯列之口而然歟 今夫盜賊 自偸一文以上 皆有黥髡誅殪之律 而臣等所陳 豈特一文之小盜乎 然而未加常刑之輕者 是在下者皆以盜賊自處 而在上者猶以士大夫待之也 嗟乎 以士大夫待盜賊 孰若以士大夫待士大夫哉 孔子曰 苟子之不欲 雖賞之不竊 殿下誠能凈盡纖毫之私欲 流簸大公至正之淸化 登進廉潔之士 誅斥貪汚之人 申明坐贓之典 激勵鄙薄之俗 以洗滌濁世 糞除穢氣 則人知羞恥 吏畏風紀 已盜已賊者 猶可革其醜行 況豈無眞可爲士大夫者乎 不然 立盜於朝 坐賊於官而曰 吾國不亡 人誰信之 伏願殿下深加痛惻 亟致動勵 使人心丕變 不勝幸甚 其曰廣言路者 蓋人之有口者皆言 而言之於東 則在西者不得聞 言之於北 則在南者不得聽 況人主之法宮 如上帝之高居 而可以得聞外朝之言乎 父有爭子 然後始不陷於不義 士有爭友 然後始不離於令名 況人主之一身 萬民之表率 而可以不聞人言 以考己德之得失歟 古云 惟木從繩則正 而良藥之苦口 卒以爲病之利 夫視聽有限 而事變無窮 飢寒困窮之呼籲 災沴變異之譴責 蟊蠧稂莠之繁碩 皆簇於不見不聞之地 不有以言之 何從而知之 不有以受之 何從而言之 故人主必以受言爲急 而又開得言之路 而使言之 譬如環身四面 有周行坦道起眼前咫尺之近 而窮大地所盡之涯 砥平而矢直 絶危崖深塹之險阻 然後其從四方向我而來者 脚力自輕 步武自疾 喜其無礙滯墊溺之患 而皆願出於其塗矣 然又不能以時而拓之 則豺狼當之 不能以時而廣之 則荊棘塞之 雖有向我之切而欲來之急者 終無以自致 況不至切急 而欲向未向者乎 然則其所以來言之路 不得不開 而又當拓而廣之 使之恢廓平蕩 以誘致有口者也 未嘗爲善 而自以爲無過 未嘗留意 而自以爲已知 予聖之癖 梏于中 而莫己若之私 擅其身 言或到耳 便覺喧聒 而厭聞之色 輒上于眉 轉喉未了 已見拒置於千里之外 至不敢回首而申其辭說 則國之社稷 必不能延一朝之血食矣 雖在異世 猶使人痛惜不已 其於今日所謂言路者 又將若何 臣等不知殿下自以謂已開歟 自以謂已廣歟 自戊午甲子以來 網打君子 火炎士林者 言爲之祟 而其剝喪焦灼之慘 聞已驚 見又駭 天地間氣節 赤地銷爍 口鉗舌結 無一人向國門吐聲謦欬 世雖有置鼓之誠 懸金之勤 猶必無信之者 況近日以來 凡所以發諸言動者 無舍己樂取之形 有獨斷自用之實 過擧常多 而甚於憚改 公論屢發 而猶執偏見 一日 已盡言之 二日 決不可從 循規略擧 以杜其口 而不得 則必厲氣以壓之 嚴辭以絶之 其逆耳厭聞之聲色 暴著於外 而不可揜 使人崩心解體 扼腕而退 呑聲而走 不敢復有所言說 則雖或宗社之憂 近在蕭牆 危亡之禍 急於朝夕 亦誰肯費無益之談 冒難入之門 以自取昧時危言之譏哉 設有一介忠鯁之士 不忍坐視 而蹈鼎鑊 觸鈇鉞 極口力陳 其言盡驗於他日 然其咋指噬臍 已無所及 而萬世之美名 獨歸於臣子 亦豈人主之利哉 況簾陛之峻 雷霆之嚴 雖有欲聞之實 欲言之誠 其勢未易相接 故置官授任 而使之言 亦是後世不得已之規也 其在三代以上 則下不必有言責然後言之 上不必有言責之言然後聽之 使四方之一物一事 皆得陳乎冕旒黈纊之前 卒致熙皞巍蕩之治 何其盛哉 以祖宗之聖 似若無待於疏外之言 而特設輪對之法 以接大小之臣者 實三代之遺意也 旣得以盡夫視聽思慮之所未及 而又因以察其材德學識之何如 無非裨政益國之大者 而近日以來 曠廢不擧 人主旣以接待爲勞 聽察爲卑 莫肯留念 而論道經邦者又曰 外臣未嘗出入帷幄 擧止迂疏 多失常敬 言論鄙俗 不中時用 猥近天威 徒煩聖聰 不可爲也 遂使美規 擲爲虛具 而一家之人 日益阻異 聲音不接 情意益替 何其謬哉 聚族戚之迷妄繆戾者 布列於朝 恐於拜起展對之際 呈露不掩 以失祿仕 公卿自爲之諛罔則得矣 觀一人而辨臧否 聽一言而知利害 亦何虧損於人主 而不擧之哉 慷慨論事 則毒隨以加 草茅危言 則慘酷立至 時事堪傷 殆不可讀 苛虐旁午 冤呼相應 禍本叢生 危機迫至 而深居孤立 不聞不知 可不懼哉 伏願殿下明見萬里而不有其明 聽於無聲而不有其聰 廣開言路 以杜壅蔽之漸 不勝幸甚 其曰愼賞罰者 蓋人主治一世之民 無不欲其去惡而爲善 然常人之情 不能自立 必勸之而後知所趨 必懲之而後知所避 知所避 方能去惡 知所趨 乃可爲善 而其所以勸之懲之 不過曰賞與罰而已 故人主雖富有一國 貴居萬人之上 苟非賞罰之權有以勸懲 則從善之難如登 從惡之易如崩 卒歸於不知有君有國 而爭欲爲其所欲爲者矣 但其勸之欲其爲善 則必待善者以賞之 而善者必得其賞 然後爲善者勸 而不奪於惡 懲之欲其去惡 則必因惡者以罰之 而惡者必受其罰 然後爲惡者懲 而知善之當爲矣 苟或昧於善惡之分 忽其勸懲之機 當賞而不賞 當罰而不罰 又從而賞其所當罰 罰其所當賞 則善者不必勸 惡者不必懲 而遂至於勸其惡而懲其善 如春夏之霜雪 秋冬之炎燠 生殺無常 時序違逆 歲功不成 而天道悖亂 可不愼哉 擇賢能而有功勞 與夫姦慝而罹罪辜者 隨其輕重大小 而賞之罰之 則旌別易而勸懲明 人人皆自致力於國 而無身私之計矣 然而世之人主 皆不能以辦此者 何歟 由其方寸之地 人欲未祛 天理未明 愛惡之偏 有以撓其國家之公共 其於親近阿私之臣 嘗欲施恩之眷已深 不可加罪之勢已固 及其少有微勞 遂不惜殊榮重賞而與之 明犯常刑 猶曲意屈法而寬之 倖門一啓 邪逕多歧 法網一漏 禁防大毁 無尺寸之長 絲毫之功者 居然膺至貴之寵命 元惡大憝 保全首領 安坐廟朝之上 而疏遠之臣 雖功德足以活國 旣不在期朢之數 故不被蔽覆沮遏於中 則終必成其猜疑忌隙之酷禍 雖差失出於過誤 初無顧惜矜憐之心 故非但不許開其遷改之路 且任其羅織文致 以橫罹誣枉之非辜 悠悠千載 冒恥自得 含冤莫伸者 不知紀極 可勝言哉 善者 人之所當爲 而擧世無爲善之人 惡者 人之所當避 而擧世皆長惡之俗 當今此弊豈無其由 而實新政莫大之憂也 賞勸之典 罰懲之科 祖宗成憲 粲然備具 而其弊至此 意者或有所不能愼 而其愼之之道 必自今日始 然後此弊爲可救也 昔在唐朝 胤子之親 以嚚訟而廢 側陋之微 以玄德而陟 餘可知矣 弊袴嚬笑 必愛而惜之 而又當酬功報勞之際 不吝其爵賞 則人君愼賞之道得矣 父雖殺人 士則執之 而又必欽哉惟恤 刑期無刑 則人君愼罰之道得矣 僣踰之恩 多出時朢之外 而枉屈之冤 未能伸積年之久 則不知今日之愼賞愼罰 亦可謂得其道歟 後來之勸於爲善 懲於爲惡者 其不在今日之愼與不愼歟 伏願殿下勿爲情慾所撓 惟以至公爲本 使賞罰得其中 而無僣濫之失 不勝幸甚 其曰抑奢侈者 蓋天地之間 生財之數 自有常限 故明王制爲經費之度 節其輕重 權其緩急 以相稱副於有限之數 猶慮人物事爲 日繁月盛 而變故無常 費用多端 又使之耕有餘食 織有餘布 府庫倉庾 皆有蓄積 以備意外無窮之需 畫以一規 終始遵守 雖塵累絲髮之微 亦不敢輕施妄設 苟加常制者 誠以民之命脈 國之勢力 懸於財用 少或匱乏缺絶 則有限者旣無敷衍增飾之理 而仰賴之衆 經度之煩 非一朝一夕所可及措 以補完延續故也 一有猖狂莫念之君 旣不知天地財用之有限 又不顧先世節制之深慮 惟以謂我之富貴已極 權柄在手 興施動作 無不如意 而顧其宮室苑囿之制 未至於極壯極麗 飮食衣服之奉 未至於極珍極美 則又何以虛儲無用之物 而不圖一身快樂之地哉 邪意一萌 侈心橫生 而不能自遏 始自升斗尺寸之浮冗 轉至於百千萬億 靡所紀極 不問時序之祥凶 不念邦基之安危 欲之無涯者益蕩 而財之有限者益縮 宮室苑囿 已壯已麗 飮食衣服 已珍已美 而府庫倉庾 已空已竭 國用民力 已窮已迫 方欲壯麗是居 珍美是享 而空竭窮迫者 先自土崩氷釋 敝船驚浪之危 低巢烈炎之慘 不可忍視 其平生肆志營爲者 適足爲自囚自坑之媒 而明王之節儉簡朴 不肯輕費 却能享富庶升平之至治 爲人君者 亦可以知所取舍矣 此下竝修武備條缺

    

돌아가기

Copyright ⓒ 2004 국제퇴계학회 대구경북지부(한자박사 편)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