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문집편 -文峯集 -

 

退溪先生言行通述

先生穎悟絶人 天資近道 自在幼時 端重如成人 早習擧子業 不勞而能 文譽日隆 而先生自視欿如也 以爲此非足以盡爲人之道 乃始反求於聖賢之學 雖未見有名門之師 謂道在六經 而其本具於吾身入道之路 則先儒論說 皎若白日中天 於是 奮然致力於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之地 發憤忘食 堅苦刻勵 中因用力過苦 遂致心恙 保養旣久 工夫益力 敬義夾持 知行竝進 內外一致 本未兼擧 久之洞見大原 心融而神會 植立大本 道高而德尊 而斯道之統 於是乎在矣 若其用功次序 則因先儒之說而究聖賢之旨 因聖賢之言而窮天地之理 謹思明辨 弗得弗措 自夫一事一物之微 以至於天地萬物之變 莫不窮之極其深 析之極其精 期必至於豁然貫通之地 而又必以平易卑近 明白切實者 爲之準則 未嘗爲玄窅之思索 空蕩之議論也 其所思而得之者 不徒付之於空言 要必反之於躬行 卽吾身心性情之中 益加體驗踐履之功 得寸守寸 得尺守尺 靜而存養者日益密 動而省察者日益審 故存諸中者純固而深厚 發於外者溫裕而光輝 蓋不急近功 不計小效惟以遠大自期 積累爲功 是以 先難後獲 勿忘勿助 正誼明道等語 未嘗不爲學者丁寧焉 其可見之行則持己甚嚴 非禮不行 少時與諸友會肄時文 群居甚敬 終日端坐 同遊之士 畏而敬之 雖私相戲謔 見先生至 皆歛容改坐 後在玉堂 同僚或在傍喧笑 而先生觀書不輟 默無一語 同僚多愧而止之 平居鷄鳴而起 盥櫛衣冠 出就書室 左右簡編 俯讀仰思 神疲氣倦 則或拱手默坐 或瞑目少休 未嘗偃臥枕席也 天性簡默 對客終日 無一閒話雜談 與人言 思而後發 雖在倉卒急遽之際 未嘗有疾言遽色 襟懷灑落 韻致淸遠 望之若不屑於人事 而其條理之密 節目之詳 則有不遺錙銖矣 雖在紛華波蕩之中 而所以自守者 愈嚴愈約 雖在暗室屋漏之隱 而所以自處者 愈敬愈謹 思慮之發 雖小必致其審 事物之應 雖細必求其當 一酬酢之間 心未嘗放也 一飮食之際 體未嘗肆也 坐必端直 不少跛倚 行必安徐 不少忙遽 手不妄擧 目不傲視 煩歊勞困 未見有怠惰之容 應酬稠沓 未見有厭倦之色 雖貴爲卿相 而衣服安於麤惡 飮食極其疏淡 於爲義若趨嗜欲 惟恐其不得 於爲利若蹈湯火 惟恐其不遠 聞人之謗 未嘗少辨 不善加已 直爲受之 書籍外泊然無他好 視外物無一嬰其懷者 酒量素寬 中歲痛斷 終身未嘗至大醉 其定力之固 隨處而見者類如此 莊正誠實 虛明洞徹 不設畦畛 不立崖岸 寬而有制 和而不流 嚴不至於猛 簡不至於傲 好古而不太泥 循俗而不苟同 純粹溫潤如良金美玉 光明正大如靑天白日 猶且自視如常人 自處如寒士 歉然惟知其不足 不見其有餘 此所以日進無窮 而卒能任重詣極者也 其待人 無貴賤賢愚 無不盡其禮 客至雖微 皆下階迎之 未嘗以德位而自尊也 與人交 初若淡而久益信 人無不誠服而心悅 然自少不妄交游 其在京師 公仕外 常杜門不出 雖同志之人 亦罕追隨 視世之相逐於聲利芬華者 如避寇盜 若將浼焉 其居家 家事不甚留意 惟以節用戒家人 務農勑奴僕而已 家法甚嚴 閨門內外 肅穆怡愉 遇童僕嚴而有恩 仲兄察訪公 長先生數歲 先生事之如嚴父 至老不變 子弟有過 未嘗嚴加譴責 但微示不平之意 或略加戒勑之語而已 家人不見有喜慍之色 不聞有恚詈之聲 蓋天性然也 惇睦宗族 周窮恤患 如恐不及 內外功總之喪 必素淡以終月數 大夫人無恙時 承顔順旨 極其愛敬 猶自以未盡事親之道 爲終身之恨 厚於奉先 其宗姪爲就田園 久曠宗家 家又頹圮 先生令改營 捐己資以助之 且謀於宗族 經營區畫 爲久遠之圖 旣成 令姪孫居之承祀事 凡祭祀 非疾病 未嘗不與 齋必盡其誠 祭必致其敬 奉櫝奠物等事 多躬自爲之 高曾塋域 在永嘉地 時親往拜奠焉 其居官不爲赫赫近名之行 而理所宜爲 則勇往直前 不挫不撓 在州郡 以愛民爲主 而行之以誠心 忠君憂國之念 老而彌篤 雖退閒年久 意未嘗不在朝廷 聞朝廷擧措合理 則喜見于言 施爲失宜 則憂形于色 每以培養根本 扶植士林 爲當今急務 戊辰 入朝 知聖上有欲爲之志 慨然以格君心爲己任 上六條疏 繼請進講西銘 又上聖學十圖 惓惓以淸源端本爲先    上亦虛己以聽 先生平日之學 將有所施 而未幾辭歸矣 先生本少宦情 又見時事有大機關 自癸卯始決退休之志 是時 先生年蓋四十三矣 自是以後 一意退歸 雖累被   召還 常不久於朝 晩年    命召愈勤 控辭益力 上自朝廷 下至草野 無不勸起 而先生之志不能回矣 先生出處 內斷於心 其出也非由勸勉 其去也不可挽留 一視於義之當然 以求吾心之所安而已 雅好佳山水 中歲 移居于退溪之上 愛其谷邃林深 水淸石潔也 晩卜地於陶山之下洛水之上 築室藏書 植以花木 鑿以池塘 遂改號陶翁 蓋將爲終老之所也 陶山有山水之勝 或於花朝月夕 獨乘小艇 沿洄上下 興盡而返 或與學子 登陟岡巒 散步洲澗 哦詩觴酒 不知日之將夕 自陶山至淸涼山下 水凡九曲 層巒疊嶂 翠壁丹崖 愈往愈奇 常以春秋 呼朋命侶 尋幽討勝 吟眺游賞 玩心經籍 寄興溪山 頹然若無當世之念    明廟聞之 密令礪城尉宋寅 訪求圖畫以進 其辭受取予 一決於義 然駭俗絶物之事 亦不爲也 人以禮饋 必受之 受之 必分諸隣里宗族之貧者    朝廷累有米豆之賜 隨輒散盡 未嘗蓄於家 家用累屈 家人時稱貸以繼之 先生或不知也 賓客之來 不問貴賤 盡其情款 其敎人也 先觀其志之所向 常曰 下學上達固常序 然學者習久無得 則易至中廢 不如指示本原也 故其接引學者 多指示源頭處 蓋亦蔡西山之意也 來學者甚衆 莫不隨材授學 而以立志爲先 以爲己謹獨 變化氣質爲功 見學者志道誠篤 則喜而勉進 向學懈弛 則憂而激勵 勤勤懇懇於提撕誘掖之間者 一出於誠 聞者亦無不感而思奮矣 先生道成德立 若無待於人者 而謙虛好問 不主先入 勇於舍己 樂於從人 聞人一善 若出諸己 己有小失 雖鄙夫言之 無不立改學者奉質疑問 雖空空 未嘗鄙外 必毫分縷析 反覆告諭 惟恐其不曉 或有固執己見 不從指諭者 則平心更思 徐定其可否 議論之際 神閒氣定 求其至當 無間彼己 未嘗以己之長而輕人之短 必己之是而斷人之非也 至於物格無極之釋 則與奇明彦諸人 論辨累年 易簀前數月 因明彦之書 始覺其誤 遂從諸說 而著爲定論 其不偏主己見又如此 經傳子史 靡不博觀 然自少用力於四書五經 而於四書易經爲尤深 往往多背誦而不差 或於中夜起坐 諷誦庸學心經等書以爲常 謂經書辭釋 多穿鑿訛謬 失經旨而誤後學甚多 於是 取而訂之 正其穿鑿 定其訛謬 有以還經傳之舊旨 復聖賢之本意 而學者亦不爲俗儒曲說所惑矣 又謂數學非理外之書 自癸丑以後 兼治數學 謂朱子啓蒙一書 乃數學之祖 而多有未解處 玩索多年 洞究其原 乃著啓蒙傳疑 發揮分解 殆無遺蘊 晩年 多以啓蒙授學者 平生於朱子書 用功最深 以朱子論學切要之語 多在於知舊問答書中 而學者多患其汗漫 於是 取其尤親切緊要者 節約成書 略加註解 自是 人知受用朱子書矣 又謂朱子伊洛淵源錄 止於程門人 自朱門以下 以至於宋季元明之世 道學之士 不爲不多 而無續而收之者 史傳所載 又多闕略 誠爲後學之不幸 乃裒集言行之散在諸書者 爲理學通錄 未及脫槀 見明儒謝鐸所撰伊洛續錄 謂其疏略未完 遂畢成其書 而朱子以後諸子之學術 有所考矣 先生喜爲詩 樂觀陶杜詩 晩年 尤喜看朱子詩 其詩初甚淸麗 旣而剪去華靡 一歸典實 莊重簡淡 自成一家 爲文本諸六經 參之諸子 華實相兼 文質得中 雄渾而典雅 淸健而和平 要其歸則又粹然一出於正 筆法初踵晉法 後又雜取衆體 大抵以勁健方嚴爲主 人得一字 如寶百金 詩文之美 書法之妙 擧世靡不師法 亦可見有德必有言 通材無不能 而此則先生之餘事爾 烏足爲先生重輕哉 初先生深自韜晦 不以學問輕與人說 故在當時 人不甚知 其知之者 或以詩人目之 或指以爲塵表之人 而不知所學之正 所得之眞 有闇然日章之實也 及夫退閒以來 年益高 德益邵 玩心益高明 行道益親切 自得者日益深 從游者日益衆 然後人始知東方有眞儒出 識與不識 皆稱退溪先生云 先生處鄕黨 恂恂不異於人 而鄕人之善者悅其道 不善者畏其義 凡有所爲 必曰先生以爲何如 有所疑 無不稟而決之 敬之如神明 信之如蓍龜 朝廷搢紳之賢 草野韋布之士 書疏往來 質疑問難者相繼 而其誠心敬服 終始不怠者 亦不爲少 凡有議論 稱出於先生 則人皆信之無異辭 及聞其卒 遠近無不痛悼 雖不見先生之面者 亦數日不食肉 太學諸生及四方之士 多來弔奠 其德化之深 亦可見矣 先生生於東國學絶之後 不由師承 超然獨得 其純粹之資 精詣之見 弘毅之守 高明之學 道積于一身而言垂于百代 功光乎先聖而澤流乎後學 則求之東方 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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