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문집편 -寒岡集 -

 

 遊伽倻山錄

萬曆己卯季秋 余與李伯愉恭叔兄弟 在沙村溪塾 郭養靜亦來相會 晤語讀書 有同人之樂 旣累日矣 余曰 倻山在吾州之境 擅仙區之稱 我唯僅曾一觀 而諸君則未焉 豈不爲欠事哉 今者楓菊政佳 霠霧收迹 一登絶頂 縱目盪胸 不亦善乎 況鄭德遠新自永陽賦歸 尤不可不會此友也 諸君皆曰諾 遂爲之理裝 米一橐 酒一壺 饌一笥 果一簞 書則近思錄一冊 南嶽唱酬而已 視沈存中遊山之具 復加略矣 是本月初十日也 ○十一日晴 伯愉先行 約以明日會于宋丈 得金志海書 期以望時會于城寺 答以有今日之行 請與之同焉 余與兩君晩發 將逾狐嶺 日已曛矣 適値武人同行 得保無虞 過松楸下馬瞻拜 就寒岡 上於是軒 披襟小霎 等後岡 月色揚淸 松影婆娑 白石增皓 綠水響寒 俯仰嘯傲 已覺胸次悠然而無物矣 秉燭取舍藏朱子年譜中雲谷記 一看而止 仍齎之行簏 是夜困甚熟睡 ○十二日朝 復登後岡 仍促食以行 紆詣先壟省拜 霜露之悲 自不堪也 遂就宋丈 略敍寒暄 吾邑先進 淸貧苦節 甚可敬也 余因馬蹶傷髀 命煖酒 嚼蘇合元一丸 伯愉來會而行 裵童子協進至於栗峴 到深源 前路水石稍淸潔 下馬少憩 各呑紅枾一顆 酒半杯 至紅流洞 坐溪邊石 僧云 今年楓葉 不如舊時 然靑黃間紅 淺深差池 隨分寓興 足瀉幽鬱 雲山水石 佳趣自多 楓葉善惡 不須深較 或曰尋秋差早 或曰正値其時 早則固符康節看花取蓓蕾之意 如正其時 尤爲可矣 且吾人抽身來賞 是爲幸事 時之早晩 又何足問 水從亂石間 奔流喧豗 聲如雷吼 白晝飛雨 紛灑林杠 或停蓄淵泓 深不可測 峯巒拔峻 洞壑窈窕 松檜森鬱 巖崖屓屭 沿溪上下 可八九里步步無非淸奇駭目 眞佳境也 好事者就斷崖盤巖 設名深刻 字畫宛然 紅流洞泚筆巖吹篴峯光風瀨霽月潭噴玉瀑宛在巖 皆所名也 可經久不剜 以供遊人之玩也 又刻崔孤雲詩一絶於瀑傍石面 而每年霖漲 狂瀾盪磨 今不復可認 摩挲久之 依俙僅辨得一兩字矣 詩則狂奔疊石吼重巒 人語難分咫尺間 却恐是非聲到耳 故敎流水盡籠山 點午飯小許 仍酌酒一杯 裵童子進以米屑 亦啖之 先遣裵童子 令入寺裏 余與諸君 緩步溪岸數里許 騎馬到紅霞門 僧輩出迎 有曰信悅者 舊相識也 令先嚮導 寓鑑物方丈 俄而聞吹篴入門 云是金博士李忠義之行 請見 辭以疾 夕登學士臺 夜將半 石牀太冷 睡不著 步出庭中 月色淸澈 引酒各半杯 未幾就枕 ○十三日晴 夙興 看近思錄數板與南嶽唱酬序文 金博士又請見 暫相會於學士臺 仍徘徊於殿宇階庭之間 寺是新羅哀莊王時所創 累經重修 雄麗瑰瑋 生民之力 亦多糜於此矣 遣書德遠 喩以同遊 則答以有親癠之憂 約於望日 邀志海相聚於是寺 促駕登山 石路嶮巇 或馬或趾 抵內院寺 見門外有小石碑 碑前有小井如口 僧云此得劍池古蹟也 碑傍 刻佔畢齋寒暄濯纓諸先生詩 而剜不可讀 寺經回祿 新創纔完 雲山濃美 巖壑幽靜 氣像沖邃 眼目夷曠 非海印之可擬也 寒暄先生曾讀書此寺 修德凝道之功想 多從這裏做得矣 吾輩尙不能一日展冊於此間 寧不爲可慨也 問天末一片縹緲 則僧曰頭流山也 夜半 步出庭畔 月光如晝 山阿寂寥 靑風徐來 寒瀨微響 怳然不覺此身之已在物外也 ○十四日晴 晨興坐前堂 看近思錄數板 擧目雲山 空我百念 奉玩遺訓 自不覺其專一而有味也 飯後携筇行數里 有所謂淨覺菴者 處地益高 又覺勝似內院一層矣 昨日養靜於內院 愛其幽寂 遂置他日讀書之誓 及見此 尤喜好之 恭叔曰 養靜宜於此 亦可以有誓 有一小童子從閨閣間出拜 貌野而猶不至甚麤 語訥而猶自明於鄕里門系 詳之則乃余中表弟宋家兒也 失母而且無所學 來從釋子云 開巷而試使讀之 不曉文義 又胡亂其句讀向背 如是學之 雖十年從師 終不得爲識字人矣 吁 吾寒暄先生之後 而其至是哉 嗟嘆久之 欲稍憩以休其憊 僧忽告以日晏 而前程尙遠 遂警覺振策 吾人日暮程遙 何獨此上山邪 一里許到成佛菴 伯愉先登前臺 余直據菴內 所處可如淨覺菴 亦不甚古焉 僧則無矣 塵埋堂室 不可少留 昨於深源 以無僧不入 今又見此 豈非年歲之歉 賦役之煩 山僧亦不支焉 使之處處空其居乎 山僧如此 村氓可知 不知窮村處處有其室而無其居者 亦復幾何哉 至圓明寺 踞峯巒之周遭 創丹碧之新開 又非內院之可如 而養靜之誓 宜又不可無也 愛而不能離也 復有中蘇利叢持等刹 皆在巖角 皆無僧居 入上蘇利暫憩 所謂奉天臺者 地位益淸高 眼目益快活 萬壑千峯 環列如培塿 人寰世界 渺然若蟻蠶之叢 處處村落 一一可指 玉山松川 森然若一俯可挹 想其幅巾雍容於其中 而自守所見 自樂所得 自我今日之大觀而視之 其氣像又復如何哉 惜乎 吾有手不得相挽而共此之覩也 至如志海雖勤招邀 亦相信不及此 又各有分焉 儘非朋友之力所能强得也 信乎爲仁由己 而由人乎哉 今日諸君 各相努力 毋各怠焉 他日眼界之寬 非直今之奉天也 養靜曰 此地位儘高矣 然更有上峯 豈非所謂慮字地位乎 復相與以不可以止乎此規之 又讀朱子雲谷記 胸次益覺豁然 不知此身在蘆峯晦菴之間也 煮白粥點心遂行 自此山路益峻 步勢益艱 攀崖陟險 魚貫而進 前人在後人之頂 後人仰前人之趾 如是幾六七里許 乃始登所謂第一峯者 四望無際岸 只見天雲相接於遠岫渺靄之端 前所謂圓明奉天之觀 皆不足道也 山之內外 靑紫黃白 散落成文 各隨造物之天 以寓生成之理 初不知孰使之然 而爛熳趣色 混茫相映 足以供遊人之賞 而資仁者之反求 周子庭草之玩 孟子牛山之歎 雖大小異勢 盛衰殊迹 君子之所以觀物寓懷 則蓋未始不同也 僧云 微茫一抹 杳若補缺於南天者 智異也 鄭先生早歲棲息蓄德 曹先生晩年隱遁養高 作鎭南方 爲名山第一 而復託名於兩賢 將與天壤同其傳 亦不可不謂玆山之大幸也 蒼茫若人存不見 而微露其鬟於北隅者 金烏也 高麗五百年綱常之託 不謂只在此山之中 而直與首陽相高於萬世之遠 今日之見 亦非偶然也 琵瑟之下 有雙溪 公山之下 有臨皐 昔賢流芳 後人矜式 夫初豈有所爲哉 直由秉彝之天 難遏於高山之仰 登此山而爲此望者 亦不可以不此之思而繼之以喟然也 葛川主人 孝友純行 余竊常愧未之一訪 而雲門先生軒昂不羈之節 自得聞於山海 至今不敢忘焉也 白雲悠然於火王戴尼 宜愉恭養靜之常目在之 而余竊悲松楸之感焉 則嗚咽而不能擧目也 諸君各一杯相酬 而余以有旁諱不擧也 縱觀之餘 各倦甚 枕巖小睡 睡罷 復相與徘徊瞻眺 又開年譜 讀朱夫子武夷山記與南嶽唱酬序及周張兩先生詩 或多有逼眞於今日之觀 如所謂直以心期遠 非貪眼界寬之句 則豈止爲今日登高之法 抑亦凡在山遊人 皆不可不知也 平生非不讀此等詩文 特今日得一誦於伽倻第一峯絶頂上 所以趣益奇而味益深耳 僧輩跪而請曰 今日得陪高蹤 來登此嶽矣 願乞一語以爲軸中之寶 吾輩相看而笑 謝以不能詩 余於昔者隨內兄李汝約仁博 與柳景范仲淹金台叟耼壽李而敬廷友 共登此山 環井而坐 亂酌無數 吟詠唱酬 篇什累累 醉筆如流 余獨不能詩 終日無一句 頗爲諸君所嘲 臨罷 余有一詩 末有默契千年處士心之句 則諸君和以謔語 相與劇笑而罷 今者十八年矣 內兄與景范 俱已去世 井亦廢涸 俯仰悲感之懷 如之何可禦邪 向夕下蘇利菴 崎嶇巖徑 勞悴亦甚矣 而其視夫上之之難 不啻九分之減 信乎曹先生所喩從善如登 從惡如崩者 實爲今日之著題也 初擬由上峯 歷白雲臺 以還海印寺矣 余諗於諸君曰 吾輩之來 豈直如山遊之人 縱步耽賞 以爲景物之所役者哉 今日登山 所得亦已優矣 盍亦從容體適 以養神氣 而後徐爲之者乎 咸曰諾 是夜 登奉天臺 月色未瑩 雲嶽微茫 風力峭緊 不可以久當矣 山間屋宇 例以木板 裝隔外壁 內又重以土墉 不然 雲霧紛入 氷雪觸冒 不可以堪矣 三更 忽聞鐘聲 山中半夜 得此淸響 不覺令人自發深省 ○十五日 晨起作書 送于德遠 旋得志海書 知諸友昨已入山 遂爲書以答之 一山上下 趣象不同 辭氣之間 不免有小戲 此亦所處之致然 而居上不驕者 果自是難事也邪 又登奉天臺 飛霞散漫 日光開闔 靑紅滿山 萬象容態 望見學士臺前 人影依俙 知志海諸君出步林亭也 復登西偏兩石峯 所觀大槪與奉天同焉 而危絶眩悸之勢 則又特加焉 養靜採石絡蔓 香滿橐 恭叔困於霞濕 有借酒人間之語 余與養靜共駁之 渠亦旋供誤發之招 蓋所齎一壺已盡 而志海新自俗中來 故目之以人間也 入室 裵童子進以紅枾 娥林外家來也 仍評一行所觀領略之多少 過午 白日出天 流霞捲盡 山嶽呈形 昭布森列 縱目散眺 盡在一視之下 或如人立 或如獸伏 或如攢劍 或如揷筆 群峯衆壑 殊形異態 應接信乎無暇言 不可以盡狀矣 是夕奉天 約復快覩圓光 忽得志海書 將期會德遠於知足菴 促吾輩下來 德遠方侍親疾 乘間暫出 則一會之便 又不可失 遂不免振策而下 然旣負奉天之月 意思索然 步步回顧 若有所棄遺而來者 登中蘇利之臺 巖軒朗亦可亞奉天 僧告曰 日且暮 行不可以不亟 吾輩謂曰 如是忙迫 若有所窘蹙者 殊不自在非山行氣像 日暮則可以止宿圓明菴裏 不妨以明日進會也 於是共許息肩 作書致意于志海 自內院初上也 峯巒回合 景物幽佳 愈上愈奇 新思層生 及自奉天而下 轉覺淺狹 胸襟局促 如自喬木入于幽谷 眷戀瞻顧 殆不能■定 此亦處身之不可以不愼 而所見之不可以或卑也 雲陰乍祟 月華埋光 猶以旣不得奉天之觀 故心懷怏怏 寧不若不見而不甚以爲恨也 余又氣不調 夜深而睡不著 煮薏苡粥 夜半後推戶而出 盤桓於庭中 天之東南 氣像回肅 浮靄自西北騰湧奔飛 至天末而消散 月魄隱見於雲影間 明光猶燭下界 山靜夜寂 風籟乍作 意思凄爽 自無夢寐 ○十六日晴 夙興盥櫛而坐 竊思昨日自奉天下來 慊然於所處之漸卑 懷不能自平者 亦存養不熟 不能隨遇而安之過也 定力不固 輒爲所動 固可羞也 且近日山行 所以操存密察之功 或有所多闕乎 於是 更切照管 思有以加勉焉 促食以行 是朝麗旭射彩 林麓璀璨 甚可愛也 宿霧新開 餘濕尙在 芒鞋石路 不甚滑跌 亦山行之一助也 歷凈覺 將訪宋童子 隨其師赴會法席云 可勝噫哉 路旁叢竹成林 楓樹茂密 間有檜柏 猶不似山下之盛 石底時有幽澗鳴玦 亦可聽也 道邊有五味子 縈結林抄 初得數朶 手執而玩之 旣又盈掬 命裵童子藏之 歸人間則當爲山中所得也 養靜採白芷取一節 洗濯而愛玩之 余將請見焉 則似有靳惜之意 余笑曰 盍亦打去箇吝字 曰 只是白芷 愛之何傷乎 曰 物無芳汚 只有偏愛底心 便不是 渠遂服 行數里 又請曰 遂服二字 初非我本心 請改之 余曰 旣服而欲悔之乎 曰 初無服意 只話頭稍婉爾 不改恐爲冤辭 渠意唯白芷惜之 實無妨 余言竟不入於渠耳 而倉卒相對 錄不以其眞情 記錄之難 蓋如是矣 過得劍池 彷徨久之 令刮拭石碑 僅認數篇詩 猶不得全文 刻在石面者 亦不足徵矣 況當時言論風致之可傳而埋沒者 可數也邪 過學士臺 歷海印寺 至知足菴 鄭德遠李季郁金志海金渾源 相聚以待矣 別各三四年 近者一年 唯季郁纔一月矣 山中相遇 喜氣可掬 笑談講說之餘 擧目唯見雲山楓檜 無他物也 朴叔彬來問親證 以非所敢知 不能答也 李善述書問祭禮 與諸君共確所聞而答之 向夕 文勉周國新文弘道曹應仁諸秀才俱來 爲拜其師也 渾源志海各出酒 酌至更深 旣就寢則夜將分矣 ○十七日晴 朝共看朱子行狀 文秀才輩以菴室隘窄 就宿海印寺 而未幾先歸 諸君欲作白雲之遊 余以爲朋友盍簪之樂 自非易事 不如今日且留以全晤語之歡 皆曰然 遂止 夕 志海又出酒 德遠辭以痰喘 伯愉季郁恭叔養靜 杯勺非所長 纔擧一而皆靡然 余亦醉甚 ○十八日晴 諸君已決白雲之遊 而德遠以喘不能從 遂與共至霽月潭 步隨鳴泉 楓檜相映 晴蔭照耀 趣味無窮 列坐潭石 噴瀑亂響 言不可相聞 必傾耳附口 始可得了 人酌數杯而止 河性源文君變來拜其師 德遠與其門徒 分作一隊 約爲立巖之遊 期明日會于晴暉亭 日將吳相別 而行一里許 遇德遠之弟德顯 欲從立巖之會云 歷深源 古寺廢毀殆盡 昔累經宿 亦足興嘆 抵門外路下馬 披草樹以行 俄而迷失道 彷徨久之 偶得乞禾僧 令作鄕導 行幾七里許 始見有道恩寺 而石路犖确 移步轉難 少進輒休 困渴俱甚 懸崖之下 殘泉上出 列坐其旁 將酌水點飯 志海呼童令進小筩 躬自開蓋 問是何物 則故不卽對 含哂而似有詑異之色 衆謂必有珍味貯在其中 當蘇我昏勞 各注目以視 旣出則蒸栗作屑和蜜彈丸者 而累日熏鬱 微綠滿筒 酸臭觸鼻 不可以近焉 渠於入山之日 命家人別造 擬作山中之異味 及其出視 臭色俱變 倉卒之間 不覺嗟惜 諸君亦皆群噱 蓋藏護失方 而先示詑異之色 所以不免爲取笑之地也 未及寺門 夜已初更矣 夜半後排戶而出 月華中天 灝色微茫 山空夜闃 寥朗無比 共坐前序 淸氣襲人 志海爲作薏苡粥 ○十九日晴 晨興出自東門 步隨巖角 登小臺 渾源養靜已先詣矣 遠近峯巒 自成高低 羅列眼底 川原縈紆 煙霞渺茫 亦足以爽豁襟期 爲奉天之亞 而蘊藉平穩之勢 則或似過之 須臾日輪騰上於遠岫縹緲之端 瑞氣玲瓏 光芒凌亂 閃爍眩䁜 不可以直視 眞奇觀也 恭叔說西偏巖下有可觀處 携筇就之 則幽狹不如前庭之觀也 命僧前導 尋白雲臺 石磴巉巖 提攝甚艱 及至臺下 懸危如絶 幾與前日之上峯無異 困而後始克登焉 軒豁杳靄之狀 亦當亞奉天 而平穩則如道恩之觀焉 臺之北與東西兩肩 石鋩嵯峨 奇巖競秀 巖罅石沏 時有老松苦柏 屈曲槎牙 曠爽奇詭 亦當與蘇利相甲乙矣 與諸君縱目徜徉 諧笑間發 久之 緣石徑穿楓林以下 隨處有興 遇興輒止 忽忽不覺 山日已西 得德遠所報 以右腳酸掣 不利於行 未遂立巖之遊云 路逢鄭舟臣朴景實 爲來訪我 遂偕詣李善述溪亭 則主人不在 只有小奚開門迎入矣 是故李陶隱舊居 而善述重創藏修 堂室宏敞 洞壑深邃 亦足自爲佳境矣 與諸君止宿焉 ○二十日晴 鷄鳴而起 寒月侵溪 淸風襲面 粥薏苡卽理行 恭叔向昌山 爲倚閭望切也 過先壟旁 下馬而行 鄭朴兩君向書院 裵童子亦以親癠辭歸 至虎坪前川 又下馬以過 余外家先塋也 就飯齋菴 歷軟石巖 過舟巖涉步川 至立巖 日猶未午矣 白石平鋪 瑩如磨玉 碧水安流 澄似明鏡 危巖屹立 高可五十丈 苦松生於石隙 老而不能長 白玉盤陀 露出水面 可坐三四十人 淸奇敻靜之趣 又非曩日紅流之可擬也 志海初入洞府 以爲不忍著履 旣脫鞾徒跣 相與欣然玩樂 神目竦爽 久而不能自定 出橐中飯 調水略點 泝溪而上 至所謂叩盤谷者 奇奉列揷 皓石層鋪 寬閑寂 寞亦自可愛 肅夫景淸善述諸友 就原上縛得一間茅屋 可以寓宿 借人守之 實吾人幽居之所宜也 攤飯石上 日暮就宿 累日涉險之餘 天陰氣鬱 人皆困惱 頹然莫振 雲合日沈 夜黑無可賞 ○二十一日陰 晨興看書 飯後 步出溪畔坐石上 移時 陰雲不收 細雨乍零 決策跨馬 訪舍人巖 水石淸駛 峯巒峭拔 古有曾爲舍人之官 愛此泉石之勝 卜築巖底故名 或云卽捨身巖也 人之到此界者 不覺身心兩忘 願捨人世之身 永結此地之緣 皆出村野之諺 不足傳信 傍溪泝源 爲窮探盡搜之計 衆意俱説 雖雨莫禦聞於甑山 山勢低回 平原窈廓 將就見之 至谷口恐日暮 往亦別無奇賞 立馬趑趄 回鞭旋入防谷 以有瀑布在上流奇絶見稱 不可以不一見也 促馬馳赴 遵溪披草 一徑甚微 境阻谷邃 人煙斷絶 行十餘里 始至荒田之隈 榛莽擁蔚 入其中 得一斷壑 石崖壁立 白水飛瀉 高可■五丈 左右亦有層巖環圍 勢若素練長垂 亂落石泓 聲若隱雷 亦稍可觀 以其濱於荒草野田 糞壤荊棘之是隣 氣象汚下 少無淸趣 季郁掉臂而去 不肯顧視曰 吾爲此瀑而來哉 吾且洗眼 伯愉曰 名不虛得 此亦豈易乎哉 余與志海 以爲伯愉之所謂名不虛得者 固過矣 季郁之至於掉臂洗眼者 不亦太甚矣乎 然志海雖不顯言 而猶有些此亦不易之意 余雖不明斥之 亦似不免有虛勞一行之憾 名實之間 聞見之不同 好惡之相背 豈獨此山中哉 寂寞空谷之中 自無求知於外者 人自聞而來之 人自見而毀譽之 於瀑布乎何與焉 志海與養靜相謂曰 夫所處之不可以不愼也 使此瀑在舍人巖叩盤谷之間 亦豈不爲淸賞之一助 珠噴玉散 直截淸浻 亦足以洗濯塵襟 季郁之臂 應不敢掉 而眼亦不敢洗矣 所處卑汚 品格麤下 雖致紛紛之論 亦有以自取也 回行數里 同行中有一童奚逸走 卽遣數丈夫追執之 未及舍人巖下馬 及舍人巖下馬 過舍人巖下馬 皆爲水石之翫 淸奇幽絶 自令人樂而忘歸 山有峻立之峯 環翠之屛 松有鬱鬱之茂 屹屹之直 亦有枯槁於石隙者 倒掛於壑中者 楓亦有已紅未紅已老半老者 皆無非可賞 而亦無非助吾行之遲遲也 歸叩盤小屋 日已向曛 一行以得免雨濕爲幸 夕餔後坐溪石上 共談山水 夜闌就寢 ○二十二日 自朝雨終日不止 靜坐淸談 又嶺山中雨中之趣興 未爲不更深也 酒肉至自志海 共酌十餘杯 不覺已醺倦矣 夜半後睡 初覺霽月聳升 隱映松梢 疏影入寢 淸光皎潔 衆人神思 各自惺惺 煮白粥後 共出溪上散步 巖間脚踏地 無非皓彩 川水新滋 月色增輝 躍金玲瓏 沈璧嬋姸 流波止水 動靜殊觀 而淸明灑落之象 則同一灝灝矣 或徘徊散眺 或靜坐凝眸 夜氣混茫 山阿潛寂 薄霞棲巖 淡雲點天 霜華滿空 玉瀑騰響 趣味遄生 混不可狀 渾源初起 頭服交病 强出溪上 嘔噦徑還 志海嗟嘆以爲吾兄不見山中第一佳趣 不幸之甚也 夫寒水霽月之觀 固自有分 亦豈人力可爲哉 久之還舍 山鷄報曉 各擁衾以調寒氣 ○二十三日晴 新日散旭 巖扃生麗 水色山光 輝映爛熳 看書未幾 促食出山 步石弄川 白日倒影 天光瀲灔 游魚時復戲泳於前 亦可以觀自得之樂矣 望見翠嶽尖頭 白日方昇 蒼茫杳靄 不可言狀 余執季郁手 指點使見 以爲何景象奇麗之至是邪 人間亦復有此哉 行至立巖 列坐水中盤陀 敲石發火 煖酒以飮 余爲作懷景淸肅夫二絶 酒各微醺 季郁獨醉甚 倚水而睡 余爲掬水沃面 渠甚好之 遂醒 志海與養靜 令奴負涉就巖底 逍遙松下 旣而 從者告以日已暮矣 步出洞口 跨馬乃行 黃昏到岡舍 旣涉後川 黑色未甚 依俙望見人有在於是軒者 而猶未辨其形色 及聞其警咳 知其爲景淸 則各欣然蘇倒 促步以進 同聲之應 自不能已也 趨揖松間 坐敍小選 共入赫臨齋 渠持枾栗見餉 相與且啖且話 亦山中一趣也 困甚就睡 呻吟相聞矣 志海咳喘最苦 約於松間共翫山月 竟亦未果 ○二十四日晴 議於朝後共就別於景淸家 遂相與握手 列成一隊 傍溪而行 旣又跨馬 歷拜宋丈 槪說山中之遊 旣到景淸 則日且向午矣 敍說未洽 各分南北 喟然有離愁 馬上相望 懷不可裁 是日 余與伯愉還溪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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