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문집편 -柏巖集 -

 

 寧越郡陳弊疏乙酉

伏以滓穢賤臣 亦荷生成 奉檄東來 母子相保 昕夕之命 莫非恩榮 志願已盈 感涕何言 第以聖德所及 如天覆幬 窮鄕民瘼 悉軫宵旰 而蕩弊之邑 民生已蹙 艱苦之狀 溢於耳目 則寧不以民情之所冤痛而仰達於仁覆之下哉 夫郡之凋弊 臣已知之傳聞 而若其見而知之者 則新舊陳荒之田 或樹木焉 蓬蒿焉 久近逃亡之屋 或蕪沒焉 頹廢焉 煙火無痕 狐兔爲主 氣象慘然 雲日亦愁 非常時所嘗見者 而卒然遇之 慘目驚心 惶然爲怪 及其披貢案 計人口 而與之相較 然後始知淪敗之患 理所必至 而亦無足怪矣 臣切擬將此事情 仰叩天閽 以冀恩澤 而又念人臣受任 不盡其力之所可爲者 而徒將責望於上 亦非職分之所可安也 懷愚耿耿 寒暑已換 而民窮如昨 官弊依前 則臣之迂拙 非不欲盡力 而力有所不及也 於是 開陳弊源 而冒瀆仁化 亦勢之所不得已也 臣謹按 寧越郡乃嶺西下邑 而最爲僻陋 隣於旌善平昌而爲鼎足焉 蓋兄弟之邑也 亂峯蔽天 奔江蹙地 形勢之隘 自成窮谷 故一境之內 非山水則不能爲地 而山不可耕者 以其峻也 水不可灌者 以其險也 有田皆石 有土皆黏 而禾穀不能茂 水旱易爲災 則民之根本 固已索然而無有矣 是以 編茨作壁 剝樹爲蓋 而山鬼則其隣也 地絶南稻 嶺阻東鹺 而稊稗則其食也 夫三尺之軀 不能自愛 而所居所食 一生艱苦 飢寒逼身 已無樂生之心 而土貢之徵 又從而峻迫之 民生於此地者 可謂蹙矣 而況羊腸之路 西接忠淸 南連慶尙 流民之就安者 不之南則之西 而地已空矣 夫旣適彼樂國 而飮食居息 各得其欲 則雖不無懷土之念 而詎或有首丘之望哉 此則蕩敗之勢也 蓋自六十年來 一邑運去 百孼層生 守土之臣 莫保性命 一年之內 或至疊死 而其連年而死 間年而死者 亦前後相踵而不可數也 禍變慘酷 見聞惶駭 而送死迎新 財力又竭 自是以來 訛言流播 謂之病鄕 一登差牒 如入鬼窟 自分必死 人以爲弔 故惟思罷遞 罔念民病 替代無常 各占己私 輾轉傷敗 百事瓦裂 山中十室 本繫殘薄 而一向崩墜 已無餘矣 此則蕩敗之數也 夫賦役之多寡 視民土爲準 而貢案所錄 色目如蝟 屈指計之 無慮數百 當初分定 旣爲偏重 而民不得堪 以民所不堪而必責於程限 則固已剝其膚矣 又況板蕩之餘 而漸至於盡其髓乎 蚩蚩者氓 生長窮山 癡頑之性 有同偏塞 而其血氣知覺之稟 亦與人同 則有勞而知怨 有害而知避 何獨異於人哉 利害相迫 田廬不保 扶老携幼 各就淵藪 而祖宗民社之地 已成蒿荻之場矣 是以 今之民戶田結 比之前日 皆不滿五分之一 而較其賦役之數 則元定之外 又有移定 移定之外 又有加定 而大小之貢 各有期會 出納之司 皆有人情 連徵疊催 星火相迫 孑遺之民 如負海嶽 其何得免於糜爛邪 此則蕩敗之道也 凡所謂蕩敗之原 大槪有三 而一繫於地勢 一關於天數 一由於人事 皆當付之於無可奈何之域 而不爲之計乎 噫 不可易者 地之勢也 莫之爲者 天之數也 固不容人力於其間 而人事之未至 人得以變通 則其可膠守前弊 而不爲之更張乎 今若紓其貢賦之煩 而不盡其財 緩其徭役之苦 而不竭其力 則安居重遷 各守田里 而地勢之不利者 將變爲樂土 保生興業 共享和平 而天數之不吉者 可轉爲泰運 然則從前所可憂者 皆囿於人事之範圍 而民生之困苦 不足言也 如其不然 而欲求奇策於言語號令之間 雖聖恩如河海 守臣如龔召 而決知其無能爲也 若夫旌善平昌 則特蒙恩減 累年息偃 有司之論 雖非厚薄於其間 而抑無乃思之未熟乎 所謂此優於彼者 特其些小有間 而賦役之多寡 亦不止什百 援此計之 則民之勞逸 果爲孰重而孰輕乎 不究其實 而徒執虛名 處置之間 高下懸絶 噫 必使敗亡無餘 而後可得其恩典邪 彼平昌等官 非不久涵於聖澤 而終未得蘇復者 以其得之於蕩盡之後也 郡之疲弊 若復數年 則亦一平昌耳 如此然後雖得恤命 而賢智之手 亦難爲功 民何以知恩 國何以有益乎 爲微臣今日之計 若緩其徵斂 而坐廢封進 則無以供上 而近於不忠 先其期會 而立督科賦 則無以益下 而涉於爲虐 可否狐疑 民病日痼 進退狼狽 歲月逾邁 守株愚臣 將何計而報殿下 亦何心而見百姓乎 臣聞先儒朱子曰 天下國家之大務 莫大於恤民 而恤民之實 在省賦 夫所謂恤民者 恤其所患 而民之患 在於賦重 不省其賦 而謂能恤民者 末也 今夫惠鮮之化 急於恤民 而臣不得奉行 則其不職之罪 已不可赦矣 若蠲賦之望 繫於聖上之裁處 而非守臣之所可爲 則窮民之翹首於雲天 亦切矣 殿下愛民之誠 旣無所不至 而民之望於殿下者如此 則癃羸待哺之懇 固已默契於淵衷 而無待於臣言也 然於恩減之際 若不能優其數而久其限 則是徒有其名 而無其實也 亦可謂發病救民之道乎 然則民之榮瘁死生只在於蠲賦輕重 得之則百里桑麻 可保餘息 不得則一境丘墟 永爲棄土 於斯二者 其必有所處矣 臣請撮其弊目而列之于左 其一 曰山行之弊 一年所封生物 其數極多 而乾獐乾雉 皆有添肉 快脯中脯 倍用生肉 若因元定之物而摠計容入之數 則雉過三百餘首 而獐用七十餘口 是豈五六白丁之所能辦哉 捕獵之役 移屬民夫 而乾造之肉 責徵田結 故抛鉏負網 逐日登山 呼逐之聲 震驚林壑 民皆飢渴 物亦不寧 而或未入手 出布貿納 則終年奔走之餘 田疇已荒 而甔石空矣 夫民依於食 食出於農 故不奪農時 爲國所先 而治農之月 民皆在山而不在田 其失業流離之患 勢所必至 何足怪哉 若於雉獐快脯之類 量宜優減 則溝壑之民 可得其生矣 其二 曰材木之弊 夫歷遍峻嶺 必擇良材 則伐取之難也 出沒風濤 不分生死 則流下之難也 點退該司 一視人情 則準納之難也 凡備納之際 有此三難 而其所貢之材 不等板吐也 椽木柧木也 吐木板子也 凡此之類 不可勝計 則其始之所以多定者 亦豈非近於山水而便於輸運乎 數百年來 秦隴巨筏及京商私伐者 循山取之 首尾洛浦 濱江之地 已無可用之材矣 功役之重 比舊百倍 而踰山越險 畜困人傷 一經其役 面有鬼色 如線之力 亦何暇及於南畝哉 夫大廈萬間 無以庇民 而祈寒暑雨 盡鑠膚骨 則竭生靈之力 而謀不急之構 亦利害之當審者也 若於不等板吐之中 優數蠲減 則水火之民 可保其命矣 其三 曰其人之弊 數少之吏 率皆殘劣 飢寒所迫 一無恒産 則其人之役 勢所難辦 而繕工一名 徵至七朔 所需木匹 滿百有五 其將依辦於何地邪 若欲必徵而無已 則將幷與現存者而皆亡之 故從其逃役之吏 而抄其遠近之族 別成一簿 計口收合 貿布之穀 多至二百餘石 而其移定之數 則丙子年而得旌善 丁丑年而得江陵 各添一朔 而民益病矣 八年而始還其本 則江陵之患 雖已免矣 十年而猶代其役 則旌善之苦 何可當也 郡與旌善 俱是殘邑 而與奪之間 苦樂偏重 此豈獨非天民 而每怨於勞瘁邪 若能減其元數 而還其移定 則吏民之苦 其庶乎小蘇矣 其四 曰皁皀隷之弊 粤在丙寅年間 宗親府一名 自鐵原來 此皁隷之始也 其後一年 又有自京畿來者 乃尙瑞院一名也 甲戌軍籍之時 方面之臣 明知弊郡之不能堪 移報該司 特減其一 而丁丑年之宗親府二名 甲申年之淮安君一名 亦爲分定 則雖竭死力 而尙難於辦出 況信城君之一名 又定於今年邪 凡役之最苦者 必曰皁隷 故人或語及 死不欲聞 豈可拘縶流亡之民而必從其役乎 一得官帖 永辭鄕土 許多價木 無處督辦 則分徵軍士 取足其數 亦勢之所不得已也 夫軍簿皆空 責及其族 而身役之外 又每循環 謂之輪皁隷 輪皁隷三字 非特軍士之戹 而實一郡敗亡之兆也 若依甲戌之規 而再擧恩典 只存其一 而又減其四 則軍民之瘼 亦幾乎小紓矣 其五 曰貢船之弊 典艦司仍朴船一隻 載在貢案 其來已久 五年改槊 十年改造 而改槊之時 皆用新板 比之改造 勞費正等 故戶輸二船之材 而其一則償其裝造之價什物之價 其餘則補其人情之用 夫船材極長難運 而株過於七十 木匹極貴難得 而數盈於八十 則其震薄疲氓之患 已不可言矣 況三官幷定之船 亦三年一造 而所費木緜不下二同 如羸病之中 暴疾加之 欲保餘息 不亦難乎 若將獨辦之船而協力於近官 幷定之船 而移屬於他邑 則若保之恩 可及於倒懸之民矣 其六 曰貢炭之弊 繕工監所納炭五十石 當初卜定 永爲恒貢 而麟蹄移定 又加十石 則其稠疊之役 豈緜力之所可當哉 若埋炭直納則山中所備 似或不難 而防納之人 例必刀蹬 責償太迫 罪罰隨至 故每石之價 準布一匹 而輸納之限 必及其時 六十匹之木 豈窮民之所易辦哉 郡牒朝飛 里胥夕至 臨門責出 不遺餘力 故在機之布 先入吏手 而呼寒之怨 劇於歲暮 夫孰知此役纔畢 而民亦塗炭者乎 夫麟蹄薄邑 而弊郡之殘 亦不相讓 若其元貢雖未全減 而將此移定 還付本縣 則如傷之澤 亦覃於荼毒之中矣 其七 曰水軍之弊 收拾疲癃戶纔三百 而幷計保率 兵過九百 則多寡之懸 不啻三倍 而其中水卒之苦 比他尤甚 故流亡已盡 一無完戶 年年役債 轉責一族 而一族又亡 遍及隣里 是環四境而皆爲水軍也 夫旣克闕無丁 代防有罰 鞭箠在前 而贖布隨後 是雖軍卒之苦 或未暇恤 而脫有整旅之擧 則其可以一冊空簿 責役於轅門邪 況此邑之軍 幾盡赴戍於三陟 而地非要衝 時無警急 故率多苟取姑息 而不屑於立防 豈可剝殘民之膏 供他邑之費 而不以爲慼乎 夫無事則侵毒而使之苦 有虞則虛名而無所益 軍民皆瘁 利害自見 量減留防之額數 而或克隣邑之旅外 又豈非養兵之要道乎 其八 曰紙匠之弊 夫紙匠一名 雖在國典 而當有所率 可給其役 則必須抄定丁夫 充補闕額 而匠人厭箕裘之習 外人戒機擭之陷 一繫其役 旋卽流亡 故匠有三四名之存 紙有五六司之貢 而本道所納 其數亦多 雖色品厚薄之不一 而當不下二百餘卷 以人而較其役 一何衆寡之殊絶邪 旣難備楮 又苦抄紙 千百之勞 皆萃其身 故二十年前 挈類皆亡 許多紙地 盡責民間 而非業之人 無計辦出 尋其流寓之處 懇乞還土 今雖苟存 而根本已搖 若復如前侵責 則其渙散之勢 豈智力之所能制哉 謀國之道 決非以紙而易民 則舒其不急之用 而減其難備之數 亦豈非保民之善策乎 其九 曰藥材之弊 每年常貢之數 至於四十餘品 而各種封進之數 亦爲甚多 雖曰土物 而人單力薄 無以收採 況於非其産乎 若人蔘則生於郡地者 零細難用 故抱布轉貿 每患不給 八十斤之數 所當減也 若牛黃則責出於白丁 而數三殘戶 旣繫山行 多方被督 莫能聊生 一部之貢 所當除也 若白芨則貿於杆城 白黑石英則貿於襄陽 而必徵田結 民財亦竭 可移産出之兩邑也 若補骨脂及虎脛骨 則必皆遠貿於京師 而價徵煙戶 費亦不貲 所宜續蒙其恩澤也 藥材雖是活人之物 而剝膚之痛 旣切於身 何可預期於醫人乎 苟得減除其所難 而移定其所無 則已病之民 可得生道 而仁壽之術 自弊邑始也 其十 曰皮物之弊 就其大者 則豹皮鹿皮之屬也 就其小者 則獐皮獺皮之類也 一皆取給於木緜 而辦出於結數 則其小者亦足以傷財而害民 又況其大者乎 一豹之價 至於七十匹 而又有別定之時 一鹿之價 過於四十匹 而又有幷定之數 僅存疲氓 顧何能堪其煩邪 有豹在山 設穽無人 徵及民間 亦甚可憫 而若鹿則非地之有 故奉常寺所納鹿舌 代以快脯 華使時所用生鹿 代以生獐 換色徵納 有自來矣 朝廷旣知其無 而猶責其皮 則不幾於強民而責價乎 苟能減去難得之物 而移付所産之邑 則已弊之民 只貢土宜 而蘇息之策 自今日始也 右十條所陳 皆弊之大者 而若較其難供之數 則如紫檀香餘項魚柏榛淸蜜之類 厥數極多 而皆民所苦 則從前名目 是猶擧一而廢百也 如傷之念 默會而旁通之 則蠲除之典 亦將次第而盡之矣 且一物之不得其所 明君恥之 而弊邑之不得其所者 不止一物 則此雖罪在守令 而亦殿下之所深恥也 雖一切取之 然後可以利國 民旣勞瘁 亦仁政之所當恕 況取足於一殘邑 或未必利乎 嗚呼 奠厥山川 造化無心 一融一結 自高自深 而因地之宜 制其貢賦 則聖人之心 亦一造化也 敗毁年來 百事艱難 賦役之煩 初非山水之罪 而民之視之 觸目生憎 謂作害人之物 而指以爲訾怨 此雖無知小民 不擇所言 而其痛苦征賦之狀 蓋可想矣 夫一境之民 徒知山水之害 而不知其利 哀我癉人 顧何地而奠其居乎 流離散亡之中 或有僅存餘息 而其切迫冤號之聲 有使人不忍聞者 亦豈非感於冥冥 而徹於蒼蒼者乎 秋霜早降 百穀先枯 冬寒太嚴 兩麥皆傷 孑遺之民 已無生道 而今年春夏之交 一晹極備 東作愆期 上下遑遑 圭璧旣卒 遊衍天鑑 必有任其咎者矣 且地道不吉 人心不安 至於使星 亦無經過 故百年民怨 未入詢訪 乾死窮壑 猶不上聞 以臣而不言 則一天之下 獨有覆盆之冤 而鬱未得伸矣 況臣十載孤蹤 久冒近龐 三年去國 夢寐雲霄 則臣雖無狀 亦不敢鋪張虛說 以媚於民而誣殿下也 若以爲陳弊之說 守令之常談 而外臣之言 輕賤而難從 則是百里之命 亦天之所廢也 豈但罪在於微臣乎 於是而乃得夫子之一說 曰 節用而愛民 使民以時也 凡天下之物 用之有道 節之則一邑之減 無患於不足 不節則千百之加 亦難於有餘 惟在所用之如何耳 殿下若於上而享先 中而奉身者 儀物相適 規制有定 則下爲子孫之計 旁及戚畹之費 皆當以此推之 而無濫觴之弊矣 如此然後凡所謂害民者 方在必革之中 民無不時之役 君有愛民之實 而國之用亦無所不敷矣 顧何患於十弊哉 噫 飮啄王土 惟上所賜 則力於奉供 是民之分 而困苦之中 不能自給 奉承王命 惟民是憂 則失於撫綏 乃臣之罪 而聖恩之下 不能自退 二者之患 相須互迫 日夕回皇 不自爲計 則今日之勢 必至於潰裂板蕩而後已也 視牛羊之死 而不能知去 則如臣愚妄 罰之可也 汰之可也 彼無辜之民 終不可淪胥以亡 則豈非變革之必在於今日者乎 第臣之所大懼者 上年之春 亦嘗遇災索言 已令州縣條上民弊 而任事之臣 未乞恩澤 窮民之膽 亦一崩矣 若今之所陳 或如年前之爲 則彼至愚而神者 終無望哺於西歸 而散而之他矣 此尤弊郡存亡之一大機也 伏願殿下 濬發深仁 鋪張新化 不患貢賦之不裕 而患財用之不節 不憂民生之不殖 而憂弊端之下祛 則困瘁之民 可得生理 字牧之臣 必有能手 而一邑之根本 於是乎成矣 臣無任激切懇祈之至 上賜書曰 知爾誠心愛民 盡職不怠 凡所施爲 務去民弊 予用嘉焉 仍賜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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